當然,在今天之前,他也已經很久,很久沒有看電影了。
可能有三十年了吧。長達三十年的空白。
游擊隊解散之後他一直住在平靜而荒僻的異國山村裡。那是個遺世獨立的原住民自治區,終年人煙稀少。
夏日早晨,鵲鳥的喧噪幾乎便是生活中唯一的聲響;
而冬日時分,雪線邊緣的山村終日霧色迷茫;
彷彿將要下雪,彷彿永遠停留在雪將落未落的那一刻。
有時霧色本身會遮蔽掉遠山白靄的眉睫,也遮蔽掉那谷地四周的林木;讓人分不清真正的時日。
甚至連「時間」這件事也幾乎被遺忘了。
山谷裡收不到電視訊號,也很難看見任何印刷品。
他偶爾(僅僅只是偶爾)收聽到斷續模糊的電台廣播,以此揣想遙遠的大城裡發生的事──
通貨膨脹、失業潮、工運、總統下台之類的。
他感覺自己並不真的關心那些。
他只是漠然地旋轉著頻道,任眾多嘈噪的聲線如飛鳥般擦掠過他的耳膜。
有一次他甚至聽到某位搞笑的電台主持人提到他的名字。
他從沒想過,竟是在那樣一次為藝人所作的專訪裡。
那唱著並不動聽的芭樂歌,剛出了一本寫真集的B咖女星(他聽了好一段時間才搞清楚寫真集的尺度,到底什麼叫做「全裸但三點不露」)用沙沙甜甜的聲音說,她的偶像是切.格瓦拉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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